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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 282 / 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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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柯波菲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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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于生死悠關起決定作用的幾條已下陷的板子在轉,船已漏水了,預告他死亡的喪鐘敲響了,我們大家都看到他揮動那頂便帽。當時看見他那樣做時,我覺得我都要瘋了——因為他那動作使我記起我舊日的一個摯友。

漢姆一個人站在那裡望着海,他身後是緊張屏息的一片沉寂,身前是那暴風。有一個大浪退去時,他回頭看了看那些握著緊繫著他繩子的那些人,便隨着浪頭衝了進去,立刻和海浪拚搏起來,忽而與高山一起升騰而起,忽而與深谷同時降下;終於他又被推到岸上,人們趕快把繩子收了起來。


  

他受傷了。我從我站的地方看到他臉上有血,可是他根本沒想到這一點。他似乎急切切地在教他們把他放鬆一些——也許我只是從他胳膊的動作上這麼推測——然後像先前那樣出發了。

這時,他奮力朝破船靠去。他時而隨高山升騰,時而隨深谷下降,時而沉入起伏的泡沫,時而朝岸的方向漂浮,時而又向船的方向漂浮。他艱難勇敢的掙扎。那段距離並不算長,但是海和風的力量使得那掙扎可怕了。

終於,他挨近了那條破船。他離得那麼近,再向前靠一步,他就抓住它了。可就在這時,一股高山一樣的深綠色海水從船的那邊朝岸的方向湧來,他似乎一下就躍了進去,船也不見了!

我跑到他們收繩子的地方,只見海裡有些團團轉的木片,好像剛纔不過打破了只木桶。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惶恐。他們把他拖到我腳前——沒有知覺——死了。他被抬進最近的房子裡,這時再沒人阻攔我,我留在他身邊,忙着用盡了一切急救方法;可他已被那巨浪打死了,他那顆寬厚的心也永遠安靜下來不動了。

當一切希望都放棄,一切都已做完後,我在床邊坐了下來。這時,一個從愛米麗和我小時候就認識我的漁人來到門口,低聲喊我。

「先生,」他說道,他那飽經風霜的臉這時已淌滿熱淚。他嘴唇顫抖着,面如死灰。「你肯去那邊一下嗎?」

我從他表情上看出我記憶中的舊事。我靠在他伸出來扶我的胳膊上,失魂落魄地問他道:

「那具屍體靠岸了?」

他說道:「是的。」

「我認得那屍體?」我問他道。

他什麼也不說。

可是,他把我領到了海邊。就在當年她和我兩個小孩尋找貝殼的地方,就在皮果提先生那條舊船昨夜被風吹散後一切碎片落下的地方,就在被他傷害的那個家的殘跡之中,我看見他頭枕着胳膊躺在那裡,正像我過去在學校裡時常見他躺着的那樣。


第五十六章 新傷舊創

哦,斯梯福茲,當我們最後一次聚在一起談話時,我壓根沒想到那竟是我們的永別,你本不該講「記得我最好的時候!」,我一直就是那樣做的;而現在再見這種景象,我還會改變嗎?

他們抬來一個屍架,把他放在上面,用一遮屍布把他蓋上,朝有人家的地方抬去。所有抬他的人都認識他,和他一起出過海,看到過他那逗人喜愛的勇敢樣子。他們在狂暴的咆哮中,在極端騷動中的一片沉寂中抬着他,抬他到那死神已降臨的小屋。

可是,當他們把屍架放到門口時,他們又相互看來看去,又看看我,然後低語起來。我知道是為什麼。他們覺得,把他和漢姆放在同一間安靜的房間裡似乎不妥。

我們一起到了鎮上,把那擔子抬進了旅店。我一旦能考慮問題了,便馬上派人請來約拉姆,求他幫我僱輛車,好當晚把屍體運到倫敦。我知道,照顧這屍體以及委婉地通知他母親這噩耗,都只能由我負責做到,我也懇切地想盡忠盡責。

我為了儘可能減少在鎮上引起什麼驚動,便決定在夜間動身。可是,當我乘車走出場院時(我負責保管的東西就跟在我車後),仍有許多人在那裡守候;雖然時近半夜,人們仍朝鎮上不斷走來。車在大路上行了一小段後,我還不時看到越來越多的人走來;不過,後來,包圍我和我幼年友誼灰燼的只剩下荒涼淒清的黑夜和空寥寂寞的田野了。


  

在一個豐美的秋天,正近中午,已落下的樹葉和更多尚未落下的樹葉使地面上散髮出一種好聞的氣味,太陽從被染成紅色,黃色、紫色等美麗顏色的樹葉縫隙中照下。就在這麼一個時刻,我來到海蓋特。最後那二英里我是步行的,我邊走邊考慮我不得不去做的事;跟了我一整夜的車被命停下,等候通知再前進。

我走到那住宅跟前時,發現它仍一點未變。沒有一扇百葉窗被拉上;那沉寂的鋪石院子,那通往廢棄了的門的長廊,都毫無生氣。風完全平息了,一切都紋絲不動。

一開始,我沒勇氣在門口拉鈴;我終於拉鈴時,覺得那鈴聲中表現了我的使命。那小女仆拿着鑰匙出來,她打開大門上的鎖,誠懇地望着我說道:

「對不起,先生,你病了嗎?」

「我受了太多的刺激,我也很累了。」

「有什麼要緊的事嗎,先生?——詹姆斯先生?——」

「別說了!」我說道。「是的,出了事。我必須對斯梯福茲夫人說明。她在家嗎?」

那女孩很不安地說,她的主人現在几乎不外出了,連車也不坐;主人總留在臥室裡,不見任何客人,但願意見我。她說,她的主人已起床了,由達特爾小姐陪着。她上樓怎樣通報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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