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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 79 / 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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癌症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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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不會是我聽錯了吧?要知道,一生中從來沒給我吃過這麼好的伙食!……不過,您知道,這倒也公平。不消說,我是連病假補貼也得不到的。」

「這怎麼會呢?」


  

「很簡單。因為薇加入工會的時間還不滿六個月。我也就什麼權利也享受不到。」

「哎呀——呀!怎麼弄成了這樣呢?」

「是啊,我已經沒有這種生活習慣了。當初我到了流放地,豈不應該想到儘快加入工會?」

從一方面來說,這人是那麼機靈,而從另一方面來說,又是那麼沒有適應能力。這份補充營養還是漢加爾特為他爭取的,費了好大的力氣,很不容易爭取到的……不過她該走了,這樣談下去是能談一整天的。

她已經快走到門口了,只聽得科斯托格洛托夫帶著譏諷的口氣喊道:

「等一等,您是不是在籠絡我這個病房小組長?要是我上任的頭一天就落得貪臓受賄,我就會永遠受到良心的譴責…」

漢加爾特走了出去。

但是在病人吃過午飯之後,她必然還得去看一下魯薩諾夫。這時她已得悉,院長查病房的時間就定在明天。這樣,病房裡就又多出來一件事情要做——檢查病人的床頭櫃,因為尼扎穆特丁·巴哈拉莫維奇特別注意床頭櫃,不許裡面有糕點碎屑和過多的食品,最好是除了發給的麵包和白糖以外,什麼也沒有。他還檢查衛生,連細心的女人都想不到的地方他也能挑出毛病來。

薇拉·科爾尼利耶夫娜登上二樓,首先昂起頭來察看天花板和柜子上面的一些地方。她好像看見西布加托夫病床上方的角落裡有蜘蛛網(外面,太陽露出了臉兒,樓內更亮些了)。漢加爾特把護理員叫來(正好是伊麗莎白·阿納托利耶夫娜值班,不知為什麼所有的麻煩事兒總是落到她的身上),告訴她明天要檢查衛生,而現在應該怎樣打掃和洗刷,還指給她看那張蜘蛛網。

伊麗莎白·阿納托利耶夫娜從長衫裏邊掏出眼鏡來戴上,說:

「果然是,您說得一點不錯。真不像話!」她摘下眼鏡就去搬梯子,取刷子。她打掃衛生時從來不戴眼鏡。

接着,漢加爾特走進了男病房。魯薩諾夫還是那樣躺着,直出汗,但脈搏慢了下來,而科斯托格洛托夫恰好穿上了靴子和長衫,準備出去散步。薇拉·科爾尼利耶夫娜向全病房宣佈明天有一次重要的巡診,請大家先把自己的床頭櫃整理一下,然後由她再進行檢查。

「我們先從小組長查起,」她說。

其實,也不必從小組長查起,可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偏偏向那個角落走去。

薇拉·科爾尼利耶夫娜的整個身段,就像兩個頂點相接的三角形:下面的三角形寬些,上面的三角形較窄。她的腰肢是那麼細,簡直能使兩手的十指對接起來,而且把她舉起。但科斯托格洛托夫並沒做出任何這類舉動,而只是樂呵呵地打開了自己的床頭櫃讓她檢查:

「請吧。」

「噢,對不起,請讓我過去,」她一路濟過去。科斯托格洛托夫站在一旁。她緊挨着床頭櫃坐到他的床沿上,並開始檢查。

她坐著,而科斯托格洛托夫站在她的後面,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她的脖子——袒露的纖細線條,她的頭髮,顏色不深不淺,就那麼盤在腦後,沒有任何趕時髦的派頭。

不行,應當設法從這種情感的浪潮中擺脫出來。不能每遇到一個可愛的女人就失魂落魄。剛纔她跟他在這裡坐了一會兒,聊了聊天兒,然後就走了,可他這幾個小時一直在想著她。可是她呢?晚上回到家裡,有丈夫擁抱她。

必須擺脫出來!但是,要想擺脫,又必須通過女人這條途徑,否則便不可能。

他站在那裡,直愣愣地望着她的後腦。她那長衫的後領豎了起來,形成一個尖頂小帽似的,於是一根圓鼓鼓的小骨頭——脊椎骨最上面的一節現露了出來。真想用手指去撫摩一下。

「不用說,這床頭櫃是醫院裡最迅退的一隻,」其時漢加爾特正在評論。「麵包屑,油紙,還有馬合煙、書和手套。您怎麼不害臊呢?您今天就得把這些東西統統收拾乾淨。」

可是科斯托格洛托夫望着她的脖頸,一聲不吭。

她拉開床頭柜上端的那只小抽屜,即刻在其他零星小東西中間發現一隻盛有約40毫升褐色液體的小瓶。瓶口塞得很緊,旁邊有一只好像旅行時攜帶的塑料小杯子,還有一支滴管。

「這是什麼?藥嗎?」

科斯托格洛托夫輕輕地吹了一聲口哨。


  
「是些沒什麼用的東西。」

「這是什麼藥?我們沒給過您這種東西。」

「那又怎麼了,難道我不能自備一點藥嗎?」

「只要您住在我們醫院裡,而且沒有得到我們的允許,當然不能有自備藥品!」

「咯,是我不好意思告訴您…位藥水是治鷄眼的。」

然而,她把那只沒貼標籤的小瓶子在手中轉來轉去,想打開瓶塞噢一噴,這時科斯托格洛托夫馬上加以阻止。他把兩隻粗大的手掌一齊按在她的手上,並把她正要拔去瓶塞的那一隻手扳開了。

這種手與手的接觸,照例是談話的必然繼續……

「當心點,」他悄悄地提醒她。「這可需要有點學問。不能濺到手上,也不能噢。」

說著也就很自然地把小瓶拿了過來。

這畢竟超出了一切兒戲的限度!

「這是什麼?」漢加爾特皺起了眉頭。“一種烈性藥劑,是嗎廣

科斯托格洛托夫在她身旁坐下,一本正經地悄聲說:

「一種很厲害的藥劑。這是伊塞克湖草根。無論是用它泡的藥水還是干根,都噢不得。所以塞得這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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