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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瓦哥醫生 - 47 / 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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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瓦哥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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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安德烈耶維奇忙不迭地提筆回信:你簡直是發瘋了,東尼證,這是多大的疑心病啊!難道你還不知道,或者還沒有足夠理解,正是因為有了你,有了對你的思念,有了對你和家庭的忠誠,才把我從死亡和這兩年戰爭期間所有那些可怕的、毀滅性的遭遇當中輓救出來?其實,說這些也是多餘的。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重新開始過去的生活,那時一切都會清楚的。不過,你能給我寫這樣的回信,倒引起了我另一方面的擔心。如果我當真給了你這封回信以某種口實,可能我的舉止確實有輕率的地方,那麼,在這個女人面前我是慚愧的,因為這會讓人家感到迷惑不解,應該向她表示歉意。等她從附近幾個村子巡視回來,我一定這麼辦。過去只是省、縣才有的地方自治會,如今在更低一級的機構,在鄉裡,也都在建立。安季波娃是去幫助她的一個女朋友,那人的職務就是指導這些新設的法定機關的視導員。

雖然和安季波娃住在同一幢房子裡,可是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她住在哪個房間,而且也從來也沒想到這一點,這可真是妙極了。從梅留澤耶沃往東和往西,有兩條大路。一條是土路,穿過森林直通濟布申諾。那是一個買賣糧食的小鎮,行政區隷屬梅留澤耶沃,可是其他方面都超過了後者。另一條是碎石路,它穿過一片到夏季就乾涸的沼澤草地通往比留奇。那是離梅留澤耶沃不很遠的兩條鐵路交匯的一個樞紐站。


  

六月間,在濟布申諾曾經出現了一個獨立的濟布申帶共和國,只存在了兩個星期。這是由當地的一個磨坊工人布拉熱依柯宣告成立的。

共和國依靠的是二百一十二步兵團的部分逃兵。他們攜槍離開了陣地,經過比留奇來到濟布申諾的時候,正趕上革命。

共和國不承認臨時政府,而且也脫離整個俄羅斯。年輕時曾經和托爾斯泰有過通信關係的教派分子布拉熱依柯,宣告在濟布申諾建立永世不變的統治,實行集體勞動和財產共有制,把原來鄉的行政機關改叫作使徒會。

濟布申諾從來就是種種奇談怪論的發祥地,它坐落在一片難於通行的密林當中,混亂時代的文獻裏邊就有關於該地的記載,後來又因為周圍不斷出沒的強人而出了名。人們茶餘酒後常常提到的,是此地有不少殷實可靠的商家,再有就是它那神話般肥沃的土質。這臨近前線的西邊地帶,有些風俗信仰和方言特色正是從濟市申話傳來的。

如今風言風語的一些謡傳,都是關於布拉熱依柯的那位主要助手的。人們都一口咬定說,那個天生的聾啞人藉著一股靈氣就能開口說話,靈氣一過就又成了啞巴。

六月間,濟布申諾共和國垮了台。效忠臨時政府的軍隊開到了這個地方。那股逃兵從濟布申諾被趕了出去,朝比留奇的方向追去。

離比留奇有見俄裡遠的鐵路線以外,周圍是一片砍伐過的森林殘址,現在那裡剩下來的樹樁上已經長滿了革莓,一半的地面上是沒有運完的拆散了的柴垛,還有些當初的季節性伐木工住過的已經坍塌的地窖。那些逃兵就在這裡紮了營。


  
日瓦戈醫生先前在那裡養傷、後來就留下來工作、如今又要離開的那所陸軍醫院,就設在扎布林斯卡啞伯爵夫人的別墅裡。主人從戰爭一開始就把它獻給了傷兵。這座兩層樓的別墅修建在梅留澤耶沃最好的地點,坐落在城裡那條主要街道和中心廣場的交叉點上。人們把這片廣場叫作操場,因為從前士兵們在這裡出操,現在晚上用來開群眾大會。

由於這裡處于路口的位置,在幾個不同的方向上從別墅向外望去,視野都很開闊。除了那條主要的街道和廣場以外,還可以看到緊相鄰的一所院落。那份寒酸的外鄉人的家當,簡直和一家農村住戶毫無二致。別墅後牆之外就是伯爵夫人的舊花園,那裡有一道門也可以通到鄰家的院子。扎布林斯卡姬從來沒把這幢房子當作一份了不起的產業。在縣裡她還有一片叫作「逍遙津」的領地,這房子只作為進城辦事時的一個落腳點,同時也是夏天從四面八方往領地去的客人聚集的地方。爵夫人已經出嫁的兩個女兒的老家庭教師弗列裡小姐,另一位是皮膚白皙的女廚師烏斯季尼姬。‘弗列裡小姐是個頭髮花白、面色紅潤的老太婆,腳上拖一雙便鞋,身上穿一件肥大的道邀遍遇的長衫,就這樣衣冠不整、蓬頭散髮地在整個醫院裡走來走去地照料着。她對醫院已經有了好感,就像當初對待扎布林斯基一家那樣,逢人就用那半通不通的俄國話說點什麼,把每個詞的尾音都按照法語的習慣咽掉了。談話時她總愛擺姿勢,不停地搖動着兩隻手,咕叨到最後就會爆發一陣嘶啞的笑聲,結果則是忍不住的一次長時間的咳嗽。弗列裡小姐對護士安季波娃的底細瞭如指掌。她覺得醫生和護士本來就應該相互傾心。出於深深紮根于浪漫天性的撮合男女私情的病好,這位老小姐總要高高興興地促使這兩個人獃在一起。凡是這種時候,她就意味深長地用手指比划著恫嚇人的樣子,一邊像調笑似的朝他們眨眼睛。安季波娃覺得莫名其妙,醫生則很惱怒,可是老小姐也同所有脾氣古怪的人一樣,總是把自己的誤解放在首位,無論如何也不肯丟掉它。

烏斯季尼娜古怪的天性更有過之。這個女人生就一副不勻稱的上窄下寬的身材,活像一隻正在抱窩的母鷄。她為人枯燥乏味但又精明到狡詐的程度,不過,在這個清醒的頭腦裡卻摻雜着極強的幻想力,特別是有一種控制不住的迷信的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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