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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 - 37 /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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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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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吃了早飯,所以我允許她露一手。她從椅子上下來,走到我面前,坐上我膝頭。接着,一本正經地抱著雙臂,把捲髮往身後一甩,抬眼望着天花板,開始唱起了某出歌劇中的一個曲子。說的是一個被遺棄的女人,對情人的絶情痛苦了一番之後,求助于自己的自尊,要她的侍者用最耀眼的首飾和最華麗的禮服,把她打扮起來,決定在當晚的一個舞會上同那個負心漢見面,以自己歡快的舉止向他證明,她並沒有因為被遺棄而感到蒙受了什麼打擊。

給一位兒童歌手選擇這樣的題材,似乎有些離奇。不過我猜想,要她表演目的在於聽聽用童聲唱出來的愛情和嫉妒的曲調。但那目的本身就是低級趣味的,至少我這樣想。


  

阿黛勒把這支歌唱得悅耳動聽,而且還帶著她那種年紀會有的天真爛漫的情調。唱完以後,她從我膝頭跳下說:「小姐,現在我來給你朗誦些詩吧。」

她擺好姿勢,先報了題目:“La ligue des Rats

fable de La Fontaine”,隨後她朗誦了這首短詩,十分講究抑揚頓挫,聲調婉轉,動作得體,在她這個年紀,實在是很不尋常了,說明她受過悉心的訓練。

「這首詩是你媽媽教你的麼?」我問。

「是的,她總是這麼說『Qu‘’avez vous donc‧ ‧ Lui dit un de ces rats;parlez!』她要我把手舉起來,這樣,提醒我讀問題的時候要提高嗓門兒。現在我來跳舞給你看好嗎?」

「不,行啦。你媽媽到聖母瑪麗亞那兒去了後,你跟誰一塊兒住呢?」

「同弗雷德里克太太和她的丈夫。她照顧我,不過她跟我沒有親戚關係。我想她很窮,因為她不像媽媽那樣有好房子。我在那裡沒獃多久。羅切斯特先生問我,是否願意同他一起住到英國去。我說好的,因為我認得弗雷德里克太太之前就認得羅切斯特先生了。他總是待我很好,送我漂亮的衣服和玩具,可是你瞧他說話不算數,把我帶到了英國,自己倒又回去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他。」

吃了早飯,阿黛勒和我進了圖書室。羅切斯特先生好像曾吩咐把這用作教室。大部分書籍都鎖在玻璃門內,但有一個書架卻是敞開的,上面擺着基礎教育所需要的各類書籍,和幾部輕鬆的文學作品、詩歌、傳記、遊記和一些傳奇故事等。我猜想這些就是他認為家庭女教師自個兒想看的書。的確,有這些書眼下我已經心滿意足。同羅沃德書苑偶爾的少量採摘相比,這裡所奉獻的卻是知識和娛樂的大豐收了。在房子裡還有一架小巧的鋼琴,成色很新,音調優美。此外,還有一個畫架和一對地球儀。

我發覺我的學生相當聽話,雖然不大肯用功。對任何正兒八經的事她都不習慣。我覺得一開始就給她過多限制是不明智的。我已給她講了很多,也使她學了點東西。因此早晨過去,漸近中午時,我便允許她回到保姆那兒去了。隨後我打算在午飯前畫些小小的素描,供她學習用。

我正上樓去取畫夾和鉛筆,費爾法克斯太太叫住了我:「我想你上午的課結束了吧,」她說。她正在一個房間裡,房間的折門開着。她招呼我時我便走了進去。這是個氣派不凡的大房間,紫色的椅子,紫色的窗帘,土耳其地毯,牆上是胡挑木做的鑲板,一扇巨大無比的窗,裝配了色彩豐富的染色玻璃,天花板很高,澆鑄得宏偉壯麗。費爾法克斯太太正給餐具柜上幾個紫色晶石花瓶拂去灰塵。

「多漂亮的房間!」我朝四周看了看,不覺驚叫起來,我從未見過什麼房間有它一半那麼氣派的。

「是呀,這是餐室,我剛開了窗,讓它進來一點新鮮空氣和陽光,這些房間難得有人住,所以什麼都是潮膩膩的,那邊的客廳簡直像墓穴。」

她指了指跟那窗子相對應的一扇又寬又大的拱門,一樣也掛着紅紫色的帘子,此刻往上卷着。我跨過兩步寬闊的台階,登上拱門,往裡面瞅着。我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個仙境,那景象使我這個剛踏上世途的人頓時眼目清亮。但它不過是一個漂亮的客廳和裡面成套的一間閨房。兩間房子都鋪着白色的地毯,地毯上彷彿擺着鮮艷奪目的花環。天花板上都澆鑄着雪白的葡萄和葡萄葉子。與它恰成對比的是,天花板下閃爍着緋紅的睡椅和床榻,灰白色的帕羅斯島大理石壁爐架上,擺着波希米亞閃光玻璃裝飾物,像紅寶石一般火紅。窗戶之間的大鏡子,也映照出大體紅白相間的色調。

「這些房間收拾得多整齊呀,費爾法克斯太太!」我說。「沒有帆布罩子,卻能做到纖塵不染,要不是空氣冷颼颼的,人家准以為天天住着人呢。」

「唉,愛小姐,儘管羅切斯特先生很少上這兒來,但要來就往往很突然,料也料不到。我發現他最討厭看到什麼都裹得嚴嚴實實的,他到了才開始手忙腳亂地張羅,所以我想還是把房間準備停當好。」


  
「羅切斯特先生是那種愛挑剔、難討好的人嗎?」

「不完全是這樣。不過他具有上等人的趣味與習慣,希望按他的趣味和習慣辦事。」

「你喜歡他嗎?大家都喜歡他嗎?」

「啊,是的。這個家族在這兒一向受人尊敬。很久很久以前,凡是你望得見的附近的土地,几乎都屬於羅切斯特家的。」

「哦,不過撇開他的土地不談,你喜歡他嗎?別人喜歡他本人嗎?」

「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他。我相信他的佃戶們都認為他是個公正大方的鄉紳,不過他從來沒有在他們中間生活得很久。」

「但他沒有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嗎?他的性格究竟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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