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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 - 44 / 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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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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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支蠟燭點在桌上,兩支點在壁爐台上。派洛特躺着,沐浴在一堆旺火的光和熱之中,阿黛勒跪在它旁邊。羅切斯特先生半倚在睡榻上,腳下墊着坐墊。他正端詳着阿黛勒和狗,爐火映出了他的臉。我知道我見過的這位趕路人有着濃密的寬眉,方正的額頭,上面橫流着的一片黑髮,使額頭顯得更加方正。我認得他那堅毅的鼻子,它與其說是因為英俊,倒還不如說顯出了性格而引人注目。他那豐滿的鼻孔,我想,表明他容易發怒。他那嚴厲的嘴巴、下額和顱骨,是的,三者都很嚴厲,一點都不錯。我發現,他此刻脫去斗篷以後的身材,同他容貌的方正很相配。我想從運動員的角度看,他胸寬腰細,身材很好,儘管既不高大,也不優美。

羅切斯特先生準已知道,費爾法克斯太太和我進了門,但他似乎沒有興緻來注意我們,我們走近時,他連頭都沒有抬。


  

「愛小姐來了,先生,」費爾法克斯太太斯斯文文地說。他點了下頭,目光依舊沒有離開狗和孩子。

「讓愛小姐坐下吧,」他說。他僵硬勉強的點頭樣子,不耐煩而又一本正經的說話語氣,另有一番意思,似乎進一步表示,『活』見鬼,愛小姐在不在同我有什麼關係?現在我不想同她打招呼。”

我坐了下來,一點也不窘。禮儀十足地接待我,倒反會使我手足無措,因為在我來說,無法報之以溫良恭謙。而粗魯任性可以使我不必拘禮,相反,行為古怪又合乎禮儀的沉默,卻給我帶來了方便。此外,這反常接待議程也是夠有意思的,我倒有興趣看看他究竟如何繼續下去。

他繼續像一尊塑像般獃着,既不說話,也不動彈。費爾法克斯太太好像認為總需要有人隨和些,於是便先開始說起話來,照例和和氣氣,也照例很陳腐。對他整天緊張處理事務而表示同情;對扭傷的痛苦所帶來的煩惱表示慰問;隨後讚揚了他承受這一切的耐心與毅力。

「太太,我想喝茶,」這是她所得到的唯一的回答,她趕緊去打鈴,托盤端上來時,又去張羅杯子,茶匙等,顯得巴結而麻利。我和阿黛勒走近桌子,而這位主人並沒離開他的睡榻。

「請你把羅切斯特先生的杯子端過去,」費爾法克斯太太對我說,「阿黛勒也許會潑灑出去的。」

我按她的要求做了。他從我手裡接過杯子時,阿黛勒也許認為乘機可以為我提出個請求來,她叫道:

“N‘’est ce pas

Monsieur

qu‘’il y a un cadeau pour Mademoiselle Eyre

dansvotre petit coffre‧ ‧ ”

「誰說起過cadeaux?」他生硬地說。「你盼望一份禮物嗎,愛小姐?你喜歡禮物嗎?」他用一雙在我看來陰沉惱怒而富有穿透力的眼睛,搜索着我的面容。

「我說不上來,先生,我對這些東西沒有什麼經驗,一般認為是討人喜歡的。」

「一般認為:可是你認為呢?」

「我得需要一點時間,先生,才能作出值得你接受的回答。一件禮物可以從多方面去看它,是不是?而人們需要全面考慮,才能發表關於禮物性質的意見。」

「愛小姐,你不像阿黛勒那麼單純,她一見到我就嚷着要『cadeau』,而你卻轉彎抹角。」

「因為我對自己是否配得禮物,不像阿黛勒那麼有信心,她可憑老關係老習慣提出要求,因為她說你一貫送她玩具,但如果要我發表看法的話,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因為我是個陌生人,沒有做過什麼值得感謝的事情。」

「啊,別以過份謙虛來搪塞!我己經檢查過阿黛勒的功課,發現你為她花了很大力氣,她並不聰明,也沒有什麼天份,但在短期內取得了很大進步。」

「先生,你已經給了我『cadeau』,我很感謝你,讚揚學生的進步,是教師們最嚮往的酬勞。」

「哼!」羅切斯特先生哼了一聲,默默地喝起茶來。

「坐到火爐邊來,」這位主人說。這時托盤己經端走,費爾法克斯太太躲進角落忙着編織,阿黛勒拉住我的手在房間裡打轉,把她放在架子和柜子上的漂亮的書籍和飾品拿給我看,我們義不容辭地服從了。阿黛勒想坐在我膝頭上,卻被吩咐去逗派洛特玩了。

「你在我這裡住了三個月了吧?」

「是的,先生。」

「你來自——」

「××郡的羅沃德學校。」

「噢!一個慈善機構。你在那裡獃了幾年?」

「八年。」

「八年!你的生命力一定是夠頑強的。我認為在那種地方就是獃上一半時間,也會把身體搞跨!怪不得你那種樣子像是從另外一個世界來的。我很奇怪,你從哪兒得來了那種面孔,昨晚我在海路上碰到你的時候,不由得想到了童話故事,而且真有點想問問你,是不是你迷住了我的馬。不過我現在仍不敢肯定。你父母是誰?」


  

「我沒有父母。」

「從來沒有過,我猜想,你還記得他們嗎?」

「不記得。」

「我想也記不得了。所以你坐在台階上等你自己的人來?」

「等誰,先生?」

「等綠衣仙人唄,晚上月光皎潔,正是他們出沒的好時光。是不是我衝破了你們的圈子,你就在路面上撒下了那該死的冰?」

我搖了搖頭。「綠衣仙人幾百年前就離開了英格蘭,」我也像他一樣一本正經地說,「就是在海路上或者附近的田野,你也見不到他們的一絲蹤跡。我想夏天、秋夜或者冬季的月亮再也不會照耀他們的狂歡了。」

費爾法克斯太太放下手中的織物,豎起眉毛,似乎對這類談話感到驚異。

「好吧,羅切斯特先生繼續說,“要是你沒有父母,總應該有些親人。譬如叔伯姑嫂等?」

「沒有,就我所知,一個也沒有。」

「那麼你家在哪兒?」

「我沒有家。」

「你兄弟姐妹住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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