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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字 - 37 / 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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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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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在明天中午的時候,跟媽媽和我一塊站在這兒嗎?」珠兒詢問着。

「不成;不能那樣,我的小珠兒,」牧師回答說;由於那瞬間的新精力,長期以來折磨着他生命的對示眾的種種恐懼,又重新回到他心頭;而且,他對目前的這種團聚——雖說也有一種陌生的歡偷——已經顫慄不安了。「那樣不成,我的孩子。真的,終有一天,我一定同你媽媽和你站在一起,不過明天還不成。」珠兒笑着,想抽出她的手。但牧師緊緊地握住了。


  

「再稍待一會兒,我的孩子!」他說。

「可你一定要答應,」殊兒問道,「明天中午握著我的手和媽媽的手,好吧?」

「明天還不成,珠兒,」牧師說著,「得換換時間。」

「那在什麼時候呢?」孩子一勁地追問。

「在最後審判日,」牧師耳語說——說來奇怪,是他身為傳播真理的牧師的職業感迫使他這麼答覆孩子的。「到了那一天,在審判座前面,你媽媽,你,還有我,應該站在一起。但這個世界的光天化日是不會看到我們在一起的!」珠兒又笑了。

但不等丁梅斯代爾先生把話講完,烏雲遮蔽的夜空上便遠遠地閃過一道寬闊的亮光。那無疑是一顆流星發出來的,守夜人可能經常看到這種流星在空曠的蒼竄中燃成灰燼。它發散出的光輝十分強烈,把天地間濃厚的雲層照得通明。那廣漠的天穹變得雪亮,猶如一盞巨燈的圓頂。它就象白晝一般清晰地勾勒出街上熟悉的景色,但也乎添了那種由不尋常的光線照到熟悉的物體上總要產生的可怕印象。那些附有突出的樓層和古怪的角頂的木屋;那台階和門檻,以、及周圍早早破土而出的青草;那些覆着新翻出的黑土的園圃;那些有點發舊,甚至在市場一帶兩側都長滿了綠草的車道——這一切全都清晰可見,不過都露出一種獨特的模樣,似是給這些世上的事物一種前所未有的另一種道義上的解釋。就在那兒,站着牧師,他一手捂着心口;還有海絲特,白蘭,胸前閃着刺繡的字母;以及小珠兒,她本人就是一個象徵著他同她之間連接的環節。他們三人站在亮如白晝的奇妙而肅穆的光輝裡,似乎正是那光輝要揭示一切隱秘,而那白晝則要將所有相屬的人結合在一起。

小珠兒的眼中閃着妖氣,當她仰望牧師時,臉上帶著那種調皮的微笑,使她的表情時常都是那麼鬼精靈似的。她從牧師手中抽出手來,指着街道對面。但他緊握雙手捂在胸前,抬眼眺望天頂。

在那年代,凡是流星出現和不象日月升落這麼規律的其它自然現象,統統都被解釋為超自然力量所給予的啟示,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了。於是,在午夜的天空中,如果看到一支閃光的長矛、一支冒着烈焰的劍、一張弓、一簇箭這類形象,便會認為是印第安人要打仗的預兆。瘟疫,則人所周知是由一陣紅光示警的。從移民時期直到革命年代,凡是發生在新英格蘭的重大事件,無論好也罷,壞也罷,恐怕都受過這類性質的某種景象的事先警告。許多人都曾多次見過。不過,更多的情況是,這種景象的可信性不過是某個單獨的目睹者心誠所致,他用想象中那種有色的、放大的和變形的中介來看待這種奇蹟,再在事後的回憶中更加清晰地勾勒出來。國家的命運居然會在無限的天際中用這些可怕而費解的符號揭示出來,這種念頭實在偉大。對於上蒼來說,在這樣廣漠的軸捲上寫下對一個民族的判決,恐怕也不能算太大。我們的先祖篤信這類事情倒是好事,因為這說明,他們的新生的共和國,是在天意的格外垂青和嚴格監視之下的。但是,當某人發現出現在同樣大幅的卷面上的一個啟示只是針對他一人的時候,我們又該作何評論呢?在這種情況下——當一個人由於長期的和強烈的隱痛而備受自我反省的煎熬,他把自我已經擴展到整個大自然,以致天空本身不過是適于書寫他的歷史和命運的紙張時,這種「啟示」只能是他精神狀態極度混亂的癥狀罷了!


  
因此,當牧師抬眼眺望天頂,看到出現了用暗紅色的光線勾出的巨大字母「A」時,我們只能歸結為他由於心病而眼睛出了毛病。這並非是說,當時根本沒有流星出現並在雲靄中隱隱燃燒;而是說並沒有他那負罪的想象力所賦予的那種形狀;或者,至少不是那麼確定無疑——別的罪人也可能從中看到另一種象徵呢。

當時還有一個特殊的細節可以說明了梅斯代爾先生的心理狀態。在仰望天頂的整個過程中,他始終非常清楚,小珠兒在指着站得離刑台不遠的老羅傑·齊靈渥斯。牧師似乎用辨出那神奇字母的同樣目光,也看見了他。流星的亮光,如同對一切其它物體一樣,也給予他的容貌一種嶄新的表情;也可能是,醫生當時沒有象乎素那樣小心地掩飾他看著自己的犧牲品時的那種惡毒樣子。誠然,如果那流星照亮了天空,顯現了大地,並以末日審判來威脅海絲特·白蘭和牧師的話,那麼,羅傑·齊靈渥斯就可以看作是魔王,他怒目獰笑地站在那裡,等候着來認領他們。他的表情如此真切,或者說,牧師對其感覺是那麼強烈,直到那流星殞落、街道及一切其它東西都立即湮滅之後,依然如畫般地保持在黑暗中。

「那人是誰,海絲特?」丁梅斯代爾先生心驚膽顫地喘着氣說。「我一見他就發抖!你認識那人嗎?我恨他,海絲特!」她記起了她的誓言,便默不作聲。

「我告訴你,一見到他,我的靈魂就發抖!」牧師又囁嚅着說。「他是誰?他是誰?你不能幫我一下嗎?我對那人有一種無名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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