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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4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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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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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子看來尚有才氣,一局將近尾聲,填空眼時,一面敏捷投子,一面口齒伶俐地說著話。空蟬則顯得十分沉靜,忽然對她說道:「請等一會兒!這是雙活呢。那裡的劫....」軒端獲馬上說:「呀,這一局我輸了!讓我將這個角上數數看!」便屈指計算着:「十,二十,三十,四十....」口手並用,機敏迅速,不勝其煩。源氏公子因此覺得此人品味稍差些。空蟬則不同:常常以袖掩口,使人不易將其容貌看得真切。然而他細看去,側影倒能見。她的眼睛略略浮腫,鼻樑綫也不很挺,外觀平平,並無特別嬌艷之處。細論起來,這容貌也是並不能算美的,但是姿態卻十分端莊。與艷麗的軒端獲相比,情趣高雅、脫俗,讓人心醉魂迷。軒端獲嬌妍嫵媚,是個惹人喜愛的人兒。而她任情德笑,打趣撒嬌起來,艷麗之相更加逗人。源氏公子雖覺此人有些輕狂,然而多情重色的他,又不忍就此抹殺了她。源氏公子所見許多女子,全都冷靜嚴肅,一本正經,連容貌也不肯給人正面一看。而女子放浪、不拘形跡的樣子,他還從未見過。今天自己在這個軒端獲不曾留意之時,看到了真相,心中倒覺得有些不該。但又不願離去,想盡情一飽眼福。可覺得小君似乎走過來了,只得隨了他,悄悄地退出。

源氏公子退到邊門口,便站在走廊裡等空蟬。小君心中不安,覺得太委屈了他,說道:「今夜來了一個特別客人,我不便走近姐姐那裡去。」源氏公子頓感絶望,說道:「如此說來,今夜又只得無功而返了,這不是教人太難堪麼?」小君忙道:「還不至于此,煩請相等,待客人走後,我立刻設法。」源氏公子想:「如此看來,他倒蠻有把握。這孩子年齡雖小,可見乖識巧,頗懂人情世故,尚且穩健可靠呢。」


  

一盤棋罷,只聞衣服的窈車作響之聲,看來是興盡散場了。一位侍女叫道:「小少爺去哪兒了?我把這格子門關上了吧。」接着便是關門的聲音。又過了一會,源氏公子急不可耐,對小君說:「都已睡靜了。你過去看看,想想辦法,儘力替我辦成此事吧!」小君尋思道:「姐姐脾氣極為倔犟,我無法說服她。不如待人少時將公子直接領進她房裡去。」源氏公子說:「紀伊守的妹妹不是也在這裡麼?我想看一看呢。」小君面有難色:「這怎麼行?格子門裡面遮着厚厚的帷屏呢。」源氏公子不再堅持,心中只想:「話是不錯,可我早已窺見了呢。」不禁覺得好笑,又想:「我還是不告訴他吧,不然怕對不起那個女子了。」嘴上只是反覆地說:‘等到夜深,讓人好生心焦。

這回小君來敲邊門,一個小詩文未開了門,他隨了進去,但見眾傳女都睡熟了。他就說:「這紙隔扇日通風,涼爽,我就在這兒睡吧。」他將蓆子攤開,躺下了。侍女們都睡在東廂房裡,剛纔開門的小詩文也進去睡了。小君佯裝睡着。過了一會兒,他便爬起來,拿屏風擋住了燈光,將公子悄悄帶到這黑暗中。源氏公子有了前次遭遇,暗想:「這回如何?不要再碰釘子啊!」心中竟然十分膽怯。但在小君帶領下,還是撩起了帷屏上的垂布,閃進正房裡去了。公子走動時衣服所發出的聲,在這夜深人靜中,清晰可聞。

空蟬只道源氏公子近來已經將她忘記,心中固然高興,然而那晚夢一般的情景,始終縈繞在她的心頭,使她不得安寢。白天神思恍惚,夜間悲傷愁嘆,今夜也不例外。那個軒端獲睡在她身邊,興緻勃勃講了許客話後,心中無甚牽掛,便倒下酣睡過去了。這空蟬正鬱鬱難眠,忽然感到有股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似乎有人走近,頓覺有些奇怪,便抬起頭來察看。從那掛着衣服的帷屏的隕縫裡,分明看到有個人從幽暗的燈光中走來。事情太突然,她在驚恐中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終於迅速起身,被上一件生絹衣衫,悄悄地溜出房間去了。

這源氏公子走進室內,看見只有一個人睡着,當下滿心歡喜。地形較低的隔壁廂房,睡着兩個侍女。源氏公子便將蓋在這人身上的衣服揭開,挨近身去,雖覺得這人身軀較大,也並不介意。這個人睡得很熟,細看,神情姿態和自己意中人明顯木同,才知道認錯了人,吃驚之餘,不免心生氣惱。他想:「這女子若知道我是認錯了人,會笑我太傻,而且勢必生疑。但若丟開了她。出去找尋我的意中人,她要是堅決地迴避我,又會遭到拒絶,落得受她奚落。」因此想道:「睡于此處的人,何況黃昏時分燈光之下曾經窺見過,那麼事已至此,就算是上天賜予,將就了吧。」


  

這軒端獲好半天才醒來。她見了身邊的這一人,感覺有些意料外,吃了一驚,茫然不知所措。但她來不及細想,既不輕易迎合、表示親呢,也不立即拒絶、嚴辭痛斥。雖是情竇初開而不知世故的處女,但一貫生性愛好風流,也並無羞恥或狼狽之色。這源氏公子原想隱瞞自己姓名。但又一想,如果這女子事後一尋思,明白真相,自己倒關係不大,但那無情的意中人空蟬,一定會畏懼流言,因此憂傷悲痛,倒是對她不起的。於是不再隱瞞,只是捏造了緣由,花言巧語地告訴她說:「我曾兩次以避凶為藉口前來宿夜,都只為尋找機會,向你求歡。」此言荒謬之極,若是深通事理之人,便不難鑿穿這謊言。這軒端獲雖然不失聰明伶俐,畢竟年紀尚幼,不懂得世事人心險惡。源氏公子覺得這女子並無可增之處,但也不怎麼牽扯人心,逼人心動。那個冷酷無情的空蟬仍在他心中。他想:「說不定她現在正藏在暗處,掩口譏笑我愚蠢呢。這樣固執的人真是世間少有的。」越是如此,他越是想念空蟬。但是現在這個軒端獲,正值芳齡,風騷放浪,無所諱忌,也頗能逗人喜愛。他於是裝作多情,對她輕許諾言,說道:「有道是『洞房花燭風光好,不及私通興味濃』,請你相信這句話,我只是顧慮外間謡傳,平時不便隨意行動。而你家父兄等恐怕也不容許你此種行為,那麼今後將必多痛苦,但請你不要忘記我,我們另覓重逢佳期吧!」說得情真意切,若有其事。軒端獲毫不懷疑對方,天真地說道:「是啊,叫人知道了,怪難為情的,我不能寫信給你嗎?」源氏公子道:「此事不可叫外人知曉,但若叫這裡的殿上侍童小君送信,是不妨的。你只須裝得無事一般。」說罷起身欲去,但看見一件單衫,猜想乃空蟬之物,便拿着它溜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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