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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106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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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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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一條宮邪,但見一切堂皇無比,人進人出,一派喜氣。車在門前停下。公主揭帝,恍館並非重返舊邪,倒似到了一個陌生之地,心下甚僅,一時不肯下車。眾侍女暗怨公主太過稚氣,又不得不傳牙俐齒地多般勸請。夕霧大將嚴然常往之人,暫住東廳的南廂之中。

三條院諸人聞此消息,驚得面面相覷:「怎麼做出這等事來!是何時發生關係的呢?」原來一向沉靜穩重之人,反易突然做出有傷風雅的艷事。他們推測,夕霧與落葉公主發生關係已非一朝一夕,只不過未露痕跡而已。並無一人推想到公主仍是如此堅貞不移。是故他們的一切看法,都太委屈公主了。


  

鑒於公主尚在服喪,一條院的排場便自然不同於一般喜慶。這樣的開端未免不祥。大家吃過素齋,人聲寂然時,夕霧過來了。他迫不及待地催促小少將君引他去會公主。小少將君道:「大將倘有長遠之志,當不急在這一朝兩口。公主剛回舊邪,倍添新愁,已僵臥榻上,形同死屍了。我們因勸慰過烈,反惹公主苦上添痛。俗話道:『凡事皆為自己。』我們豈敢冒犯公主!請恕我萬難從命。還是待些時日再來吧/夕霧回道:“真是奇怪啊!我竟未料到公主之;如同小孩般莫名難測。」便又極力分辨,說這是顧慮公主與自己兩全其美的好辦法,量世人不致非難。小少將君答道:「萬萬使不得啊!我們正擔心:這回可別再危及身家性命!大家心慌意亂,沒了主張。我懇求你了,千萬不可強詞爭奪理,再做這種不近人情之事啊!」說罷,便合掌禮拜。夕霧道:「想我何曾受過如此冷遇!公主以為我何等樣人,如此蔑視?真叫我好生傷心啊!不過,我何錯之有?倒想叫人評評。」他已惱羞成怒,氣得說不出話來。小少將君想想也覺難堪,微微一笑道:「此種冷遇,大將未受過,實乃你不深請于男女之情。究竟孰是孰非,卻也可讓人評判。」小少將君雖然固執,但又怎能嚴阻夕霧呢?只得由他跟進去。夕霧估摸公主居處,便踏入室內。公主愈發痛恨此人的蠻橫無禮,也不再顧及體面,忙攜一床茵褥,躲入儲藏室,將門從內側鎖上,涼冰冰地躺下便睡。但在這裡能躲幾時呢?眼見侍女們皆私。動側向合流導引自己,她愈想愈是憤恨。夕霧深怨公主冷酷無情,他暗道:「你要抗拒,我偏不罷休。」竟勢在必得地獨臥戶外了。他左右尋思,覺得自己成了隔溪而宿的山鳥。天終於亮了。夕霧自思一味僵持,勢必怨極生仇,倒不如暫忍一下,便在儲藏室外懇求:「即便略露一條門縫也好!」但裡面並不理睬。夕霧吟詩道:

「悲怨填滿腔,殘冬夜苦寒,更逢深谷鎖,岩扉叩不開。如此冷麵無情,我已無話可說。」便掩泣而去。

繼母花散裡見夕霧垂頭喪氣轉回六條院,便漫不經心地問道:「據前太政大臣家的人說,你將H公主迎回了一條院。可有此事?」夕霧從間隔的帷屏縫隙窺見其繼母神態,便答道:「這些人總是少見多怪。老夫人初時態度強硬,拒不應允,但臨終之際,心念公主無依無靠,難免生涯淒苦,終究托我一切照應。此意正合我心,我自然樂於從命。世人總好說三道四。平常瑣事,竟傳得不堪入耳,真正可惱廣忽又笑道:“只是公主本人厭棄紅塵,執意落髮為尼。我正無可奈何呢!既然流言可畏,倒索性由她出家也好,免得再生嫌隙。但既受老夫人臨終之托,自不忍懺逆,所以還是照應着她的生活。若父親來此,務請轉告愚意。我深恐父親見責,怪我一向誠摯,忽又有此不良之念。再者,男女相戀,並非別人的勸諫與各自的意志所能左右的。」後幾句話聲音甚微。花散裡道:「外間傳言,我本不信。然此種事情並非出奇,只可憐你那三條院的夫人,安然自到今天,忽生意外,心裡定然不好受吧?」夕霧回道:「你以為她是溫順的大家閨秀麼?暗地裡卻凶似鬼神。我並非有意疏闊她。恕我無禮。為女子者,終以平心順氣為佳。倘心存嫉恨,出語傷人,則丈夫為平息事端,許會讓她三分,然終有反目之時,勢必永世結冤。她們哪能像春殿那位紫夫人和你老人家這樣地厚道,溫和敦柔,可親可敬呢?」他極力讚美這位繼母。花散裡笑道:「你如此讚我,反使我缺點顯露,有點自愧呢!不過,我也甚感好笑。你父親自己一向好色,卻以為別人不知道。而風聞你一點風流言行,他便大動肝火,又是訓誡,又是憂慮。倒應了『責人則明,恕己則昏』之說了。」夕霧道:「確實如此。父親常為此事訓誡於我。其實凡事我自會謹慎,也不敢太勞他心神。」說畢,他也覺其父實在好笑。

夕霧前往參謁父親。源氏雖早已聞知他與落葉公主之事,但他想:「我還是佯裝不知為好。」遂默然望着夕霧。見夕霧長得儀表堂堂,丰神秀頤,又正值盛年,精力充沛。不由暗想:「如此標緻人物,女人怎不傾心於他呢?添點風流韻事,鬼神也當緘默其口的。看他渾身朝氣逼人,卻又成熟練達,絶無一絲不通人情世故的幼稚之氣,實在無可挑剔。壯年眠花宿柳,實屬情理。」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只管神思縱橫。


  

晌午,夕霧回到三條院本郵。剛進門,一群活蹦亂跳的子女便擁上前來,糾纏着媒戲。雲居雁躺臥在帳幕裡,見夕霧進去,也不理睬。夕霧理解她的惱恨,便放作大度地拉開蓋在她身上的衣服。雲居雁恨恨道:「你不是曾說我像鬼麼?何苦又來糾纏我?」夕霧嫁笑道:「你的心眼兒有鬼氣,但你的模樣兒卻可愛,我如何拋捨得下?」他衝口說了這話。雲居雁生氣道:「妄身實不配侍候你這風流俊俏之人,尚望你忘掉我,我任覓一處便可苟活了。多年與你共枕,實浪費你之青春,真是愧疚啊戶說著坐起身來,頰飛紅暈,態極嬌媚。夕霧愈發情思萌動,逗她道:“你生氣倒象個孩子呢,可現在更可愛了。也許還該再凶些才好呢!」雲居雁半嬌半嚷道:「休胡說!像你這種人,還是快快死去吧!我也要死了。見你的面使我懊惱,聞你的聲音使我心煩。我先死了,獨留你在世間,我倒不放心。」說時神態愈見溫馴。夕霧笑笑,道:「你怕我活着,卻與你天各一方;你見不到我面,聽不到我聲,又得到處打聽我消息,是以要我死罷了。但你這話,正顯出我倆情緣之深厚。生死與共,這可是我倆昔日的誓願呢!」他說得一本正經,又嘴乖舌巧地細細撫慰了一回。雲居雁原來天真而溫厚,竟給他一陣甜言蜜語平靜了心情。夕霧甚覺其可憐,然又想:“落葉公主並非天生高傲,執拗成性,但她拒不嫁我,必欲出家,實使人尷尬失望啊廠如此一思量,便覺時下切不可鬆手,心中頓生焦躁。今日天色已暗,恐又不會有回音了。他寂然枯坐,思前慮後。此時雲居雁因兩日未進得水米,便略進了些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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