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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 120 / 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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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氏物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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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閣梨對冷泉院也很相知,常去伺候他研習經文。有一次入京,順道赴院拜見,冷泉院象往常一樣正在誦讀應習的佛經,便就疑難之處請他賜教。閣梨藉此機會提及八親王,說道:「八親王對內典深有造詣,實乃大智大慧之人!上蒼讓他降生人世,恐是專為前世佛緣吧!他奔絶塵世,一心禮佛,對佛道的虔誠絶木亞於有德高僧。」冷泉院說:「他仍未出家麼?此間一些年輕人,呼他『在俗聖增』。真是可欽可嘆之人呢!」當時宰相中將蒸君也在旁伺候,聽得這些談論,便暗自思忖:「我也何嘗不是把這人世間的炎涼事態看了個透?!正為虛擲光陰,浪度時日而悔惜。雖有心誦經習佛,只是不敢將心跡公示于眾。」又想人親王雖身處俗世而心為聖增,不知其內心究竟如何感想。便細心聆聽閣梨的話。周梨又說:「出家之願,八親王早已有之。聞得他難下決心之緣由,先為繁務覊縛,而今則為了兩個失去母親的女兒。他正為此而愁慮滿懷呢。」這阿閻梨對音樂亦頗喜愛,又道:「再說,那兩個女公子的琴箏彈奏技藝也頗為卓越,那琴箏合奏的優美旋律和着宇治河的波聲,妙不可」言,恐能與那飄離天宮瑤池的仙樂媲美呢!對閣梨這如古風一般的讚歎,冷泉院報以微笑,說道:“生長在這等聖僧之家的兩位女公子,似應木請俗務,豈料竟獨擅音樂,實在難得。親王既為不忍拋舍她們而憂煩不已,倘我能比他更長地留在這世上,不妨交託與我吧!。這冷泉院是桐壺院第十皇子,乃八親王之弟,他想起了朱雀院將三公主託付已故六條院主這事,很想這兩位女公子能做他的遊伴。黃君則沒有這種心思,他想看一看八親王靜心修佛的情狀,故而思謀着要前去拜訪。

阿閣梨歸山時,蒸君囑他說:「我必當入山相訪,向八親王請教佛法。請法師為我通報一下吧。」冷泉院遺使人山,向八親王傳言:「聞得山居之不盡雅趣,深為喜慰。」又贈詩道:


  

「厭棄塵俗慕深山,層雲阻隔失君顏。」

阿閣梨領着冷泉院的使者前去拜訪八親王。如在平日,平常之人來造訪這僻靜清寂的山莊,也是罕見之事,今日忽有冷泉院的禦使來到,真令人驚羡不已。眾人都非常歡迎,八親王還拿出當地的美味異撰款待貴賓。八親王的答詩為:

「身離塵俗心未安,暫居宇治試修撣。」詩中在佛道修行方面的措辭甚是謙遜。因此冷泉院看了八親王的答詩思忖道:「八親王還掛唸著塵世呢!」覺得他甚是可憐。阿閣梨將中將蒸君心向佛門之事告訴八親王,說道:「蒸中將曾對我道:『我自幼即企盼學得經文教義。只為公私繁務所覊,日推一日,蹉跎至今。此身本無甚祈求,為了盡心禮佛,雖深鎖寂山,亦在所不惜。然而終是決心難下。今聞皇叔已深入佛門,大智大慧,心甚傾慕,定當前來請教。』他請我代言,誠懇之態溢於言表。」人親王答道:「大凡看破紅塵之人,皆因自身遭逢禍患,覺得在這世上再無美好和希望可求。失去生存之趣,萬會立志以奪門為歸宿。今黛中將正當盛年,凡事稱意,並無何等憾疚之事,卻自小一心向佛,以為後世修福,真乃難得之事。像我這樣的人,命定當罹難而厭世,則極易受佛導引,自然能遂靜修之願。然又恐殘年不多,未至大悟之境便告終結,以致前塵後世均無着落,深可嘆惋。故中將欲請教於我,叫我如何敢當?我當以先悟之佛反視之耳。」此後兩人書信不斷,蒸君便親來相訪。

黃君看過八親王的居處,覺得眼前所見比耳聞的情形更為清寒貧陋,他生活的一切環境,皆與他想象中的草庵一樣簡陋不堪。既為山鄉,總有與人的悠閒之趣相得益彰的秀美勝景。但此地水波之聲太響,令人心煩意亂。晚間風聲淒絶驚心,難以安寢。學道之人居于此,倒可藉此蕩盡俗念。但小姐們在此度日,豈能忍受?袁君臆測她們定然少有勝間一般女子的那種溫婉柔和之情。佛堂和她們的房間以一道紙門相隔。倘遇好色之人,一定要近門窺探,着明白她們究竟生得何等模樣;黃君雖亦偶有此意,但他總是立刻予以摒除:「捨棄俗念,遁入佛門,本是我來此之目的,若再有一些輕薄女色,浪蕩不軌的言行,豈不違逆初衷,虛此一行?」他很同情八親王的艱難生活,誠懇地致以慰問。來得多了,便發現八親王正如他所預料,是個鎖居深山,潛心修佛的優婆塞①他對於經文教義,解釋得精到詳盡,卻不作高深之狀。聖僧模樣的人和才學極高的法師,世間並不少見。但那些超然離世、德高望重的僧都、憎正等,極少閒暇,又很清高,故難於向他們請教。反之,平庸之輩則往往形容粗鄙,言語枯燥,毫無風雅可言,其可受人尊敬者,惟嚴遵戒律而已。蒸君白晝公事纏身,沒有閒暇,夜闌人靜之時,便想找一位深通佛學之人進入內室,于機畔共論佛法。若與那種鄙陋淺俗的佛弟子交談,定然索然乏味。只有這位八親王,倒是最中意之人,他人品高雅,令人敬愛。同是闡釋佛經教義,但深入淺出,聽來易懂。他對於佛法的理解,固然未到登峰造極之境,但高貴之人,理解人生至理,目較常人深刻。尊君漸漸和他成為知交,每次相見,總思常伺身側。有時太過忙碌,多時未能登門,心中甚是思念。

蒸君如此尊敬八親王,冷泉院便常遣使致書相存問。多年來,八親王在世間一直默默無聞,門庭冷落,此時就常有人進出了。每逢節日,冷泉院皆備精美的贈品。蒸君也每逢佳節,必表敬意。有時以玩賞之具相送,有時以實用之物相贈。如此往來,至今已三年I。


  
這年秋末,八親王舉辦每年四季皆有的念偉會。此時宇治河邊魚樑上水波聲很是晴響,不得片刻安寧,故唸佛會只能移往阿閣梨所居山寺佛常堂舉行,會期定為七日。親王離家後,山莊裡惟剩下兩女公子,甚是冷清寂寞。他們每日除了閒坐靜思之外,再無其它事干。此間中將黃君已多時未訪山莊,甚是想念親王,便于某日深夜伴殘月清輝動身,依舊悄然出門,也不多帶隨從,便服入山。八親王的山莊位於宇治河這邊岸上,不須舟楫渡河,騎馬便可抵達。馬蹄漸入深山,草木愈發深茂,雲霧迷眼,几乎難辨路徑。樹葉上晶瑩露珠隨山風狂灑四野。暮秋晚間,本就略帶寒意,此刻衣衫受露濕透,便覺寒范肌膚了。此種經歷于蒸君並不多得,故其一面淒涼難禁,一面又興趣盎然。遂吟詩道:

「風吹木葉露易逝,無端淚落更難收。」又恐驚動山民多生事端,便令隨從謹慎行走,不可發出聲響。穿過柴籬,渡流水溫偏之淺澗,皆悄然而行,踏濕了的馬足也小心翼翼。但勇君身上的香氣無法隱藏,隨風四散揚溢。山家睡醒者皆頗為驚異;未覺有誰打此經過,異香從何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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