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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胤依了老僧囑咐的話,直向北方前進。一路之上,縱覽形勝,細玩風景,倒也不甚寂寞。況且有了老僧所送的十兩銀子,資斧不憂缺乏,心裡很是寬慰!迤■行來,已至漢陽,當即僱了舟船,渡過漢水,循着江岸,向前進行。走了一會,忽然一座高山,遮斷前途。
匡胤看那山時,恰見層巒疊嶂,勢甚險峻。山的後面,隱隱的傳出角聲,似斷似續,聽不清楚。匡胤心下狐疑不定道:「這個聲音,分明是軍營中的角聲,難道此有甚軍隊,駐紮在這裡麼?」一面想著,也不顧山路崎嶇,奮力走上山頂,舉目觀看。只見四下里靜悄悄的,絶無所見,唯有前面一座大營,依山傍水的駐紮在那裡,且有一面大旗,豎在軍中,蕩漾空際,耀日生光,旗上寫着一個大字,被風吹着,飄搖不定,急切間也看不出。
匡胤只得走下山來,又向前行了數十步,才看清楚,旗上乃是大大的一個「郭」字,不禁觸目驚心,暗中轉念道:「前在襄陽遇見的老僧,臨別時贈我四句偈語,第一句就是『遇郭乃安』,莫非我的機緣,就在此處麼?這倒不可錯過。」暗暗轉念了一會兒,拿定主意,直叩營門,求見主帥。便將衣服整理一下,搶步前進。到了大營,見有衛兵在營門外守護着,便上前問道:「貴營的郭元帥,可在裡面麼?」兵士道:「在裡面呢!你打從哪裡來?問他做什麼?」匡胤答道:「我從汴京到此,特地來拜見郭元帥,要求他收錄在營,出力報效。」兵士聽了,向他渾身上下看了一會兒,方纔問道:「請將姓名籍貫告我知道,方好替你通報。」匡胤道:「我姓趙,名匡胤,乃是涿州人氏,父親弘殷,現為都指揮使。」兵士搖着頭道:「瞧不出你還是個公子哩!但是父親既做到都指揮使的爵位,樂得安居家中,享受富貴榮華,怎麼反要來投軍呢?」匡胤道:「古人說的,『時勢造英雄,英雄造時勢』,現在正值世界擾亂,乃英雄豪傑有為之時,不趁此建功立業,尚待何時?」兵士道:「不料你年紀很輕,倒有這般壯志,待我與你通報,見與不見,可要看你造化。」說著,回身往後營去了。
你道這座大營裡的郭元帥,究竟是何人?原來就是後周太祖郭威,乃是邢州堯山縣人氏,生得相貌魁梧,力大無窮,自幼學習武藝,弓馬嫻熟,韜略深淵,少年時候,行為甚是無賴,最喜賭博,樗蒱之戲,一擲萬金,絶不吝嗇。頸上黥着飛雀啄黍之狀,說來卻也奇怪!初黥那飛雀的時候,這粒黍,距離飛雀約有寸許地位,後來出仕為官,頸上的飛雀和那粒黍,竟會漸漸的相近起來。有個相面先生,替郭威相面,說他相貌異常,雖然出身微賤,後來必然大富大貴,竟是九五之尊。郭威問他,應在何時可以發跡?相面先生道:「等到頸上黥的飛雀,啄到了那粒黍,便是身登大位的時候了。」相面先生講了這番無影無蹤的話,非但郭威嗤之以鼻,便是旁邊的人,也都不相通道:「頸上黥的飛雀啄黍,乃是不能移動的,相距寸許遠近,豈有可以啄到之理?這明明是相面先生的胡言。」哪知和郭威在一處賭錢吃酒的朋友,卻把相面先生的話,當作一件新聞,互相傳述,人人皆知。從此以後,都叫郭威為郭雀兒。那郭威在鄉黨之中,頗有俠氣,常常替人家排難解紛,遇有窮途落魄,或是遭了急難的人,他也肯解囊相助,十分慷慨,因此地方上很有人感激他。
有個姓柴的,名喚守禮,為了一樁官司,被人誣陷,几乎惹出大禍,幸得郭威出頭排解,方纔沒事。守禮感念郭威恩德,無可報答,便把自己妹子,嫁于郭威為妻。守禮的兒子,便是柴榮。前回書中,匡胤、鄭恩三人結義之後,匡胤將回汴京,柴榮不是說也要動身去看望姑丈麼?就是去看郭威的。
只因郭威娶了柴氏,並未生育兒女,卻把柴榮視同親生兒子一般,十分鐘看!後來郭威跟了後漢高祖劉智遠,立了許多戰功。智遠是器重郭威,遇有機密大事,都是史宏肇、郭威兩人代為劃策,所以智遠篡了後晉,史宏肇、郭威都是開國元勛。智遠臨歿,郭威、史宏肇又做了顧命大臣,擁立太子承祐為帝,就是後漢隱帝了。其時隱帝幼弱,諸事都聽郭威、史宏肇的指揮。
所以隱帝即位,便命史宏肇為樞密使,郭威為樞密副使。又因鄴都是國家的重鎮,須要威望素著的將帥,前去鎮守,遂加郭威為侍中,兼鄴都留守,帶領部下兵將,坐鎮鄴都。郭威奉到聖旨,知是朝廷倚仗自己的威望,壓制各鎮,好使他們不敢暗生異心,所以有這樣的重任,哪裡還敢怠慢?立刻收拾行裝,帶了家眷,徑往鄴都就任。不料郭威到了鄴都,沒有多時,那護國節度使李守貞,據了河中,聯絡了永興的趙思綰,鳳翔的王景崇,三處藩鎮,一齊抗命起來,聲勢猖獗異常,各路將帥不能抵敵,紛紛告急,文報絡繹,如同雪片一般飛來。
隱帝年幼無知,如何應付得來?立召樞密使史宏肇,同平章事蘇逢吉、楊邠入宮,商議發兵之策。史宏肇畢竟是閲歷已深,很有才幹,能擔重任的人。他見隱帝急得手足無措,便從從容容的安慰了隱帝,叫他不要着急,一面與蘇逢吉、楊邠商議調遣將帥,分路出兵。當下議定,命趙弘殷征討鳳翔的王景崇;郭從義征討永興的趙思綰,唯有河中的李守貞,兵力最強,聲勢也最厲害,須要極有威名,能征慣戰,智勇足備的大將前去,始能抵敵李守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