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沒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了。床上還有一本小說,是死者臨睡時閲讀的。他的煙斗放在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桌上還有一杯水。窗檯上有個盛藥膏的木匣,裏邊有兩粒藥丸。」
福爾摩斯從椅子上猛地站了起來,高興得喊了起來。他眉飛色舞地大聲說道:「這是最後的一環了,我的論斷現在算是完整了。」
兩位偵探驚異地瞧著他。
我的朋友充滿信心地說:「我已經把構成這個結子的每條線索都掌握在手中了。當然,細節還有待補充。但是,從錐伯在火車站和斯坦節遜分手起,到斯坦節遜的屍體被發現為止,這中間所有主要的情節,我都已一清二楚,就好象我親眼看見一般。我要把我的見解給你們提出一個證明來看看。你把那兩粒藥丸帶來了嗎?」
「在我這裡,」雷斯垂德說著,就拿出一隻小小的白匣子來,「藥丸、錢袋、電報都拿來了,我本想把這些東西放在警察分局裡比較穩當點的地方。我把藥丸拿來,只是出於偶然。我必須聲明,我認為這不是一件什麼重要的東西。」
「請拿給我吧,」福爾摩斯說,「喂,大夫,」他又轉向我說,
「這是平常的藥丸嗎?」
這些藥丸的確不平常。珍珠似的灰色,小而圓,迎着亮光看簡直是透明的。我說:「從份量輕和透明這兩個特點看來,我想藥丸在水中能夠溶解。」
「正是這樣,」福爾摩斯回答說,「請你下樓把那條可憐的狗抱上來好嗎?這個狗一直病着,房東太太昨天不是還請你把它弄死,免得讓它活受罪嗎?」
我下樓把狗抱了上來。這只狗呼吸困難,眼光獃滯,說明它活不多久了。的確,它那雪白的嘴唇就能說明,它早就遠遠地超過一般狗類的壽命了。我在地毯上放了一塊墊子,然後把它放在上面。
「我現在把其中的一粒切成兩半,」福爾摩斯說著,就拿出小刀把藥丸切開,「半粒放回盒裡留着將來用,這半粒我把它放在酒杯裡,杯子裡有一匙水。大家請看,咱們這位大夫朋友的話是對的,它馬上溶解在水裡了。」
「這可有意思,」雷斯垂德帶著生氣的聲調說,他以為福爾摩斯在捉弄他,「但是,我看不出來這和斯坦節遜的死又有什麼關係?」
「耐心些,我的朋友,耐心些!到時候你就明白它是大有關係的了。現在我給它加上些牛奶就好吃了,然後把它擺在狗的面前,它會立刻舔光的。」
他說著就把酒杯裡的液體倒到盤子裡,放在狗的面前,它很快地就把它舔了個乾淨。福爾摩斯認真的態度已經使我們深信不疑了,我們都靜靜地坐在那裡,留心地看著那只狗,並期待着某種驚人的結果發生。但是,什麼特別現象也沒有發生,這只狗依舊躺在墊子上,吃力地呼吸着。很明顯,藥丸對它既沒有什麼好處,可也沒有什麼壞的影響。
福爾摩斯早已掏出表來瞧著,時間一分鐘一分鐘地過去了,可是毫無結果,他的臉上顯得極端懊惱和失望。他咬着嘴唇,手指敲着桌子,表現出十分焦急的樣子。他的情緒極為激動,我的心中也不由得替他難過。可是這兩位官方偵探的臉上卻顯出譏諷的微笑,他們很高興看到福爾摩斯受到了挫折。
「這不可能是偶然的事,」福爾摩斯終於大聲地說出話來,一面站了起來,在室內情緒煩躁地走來走去,「絶不可能僅僅是由於巧合。在錐伯一案中我疑心會有某種藥丸,現在這種藥丸在斯坦節遜死後真的發現了。但是它們竟然不起作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肯定地說,我所做的一系列的推論絶不可能發生謬誤!絶不可能!但是這個可憐的東西並沒有吃出毛病來。哦,我明白了!我明白了!」福爾摩斯高興地尖叫了一聲,跑到藥盒前,取出另外一粒,把它切成兩半,把半粒溶在水裡,加上牛奶,放在狗的面前。這個不幸的小動物甚至連舌頭還沒有完全沾濕,它的四條腿便痙攣顫抖起來,然後就象被雷電擊斃一樣,直挺挺地死去了。
福爾摩斯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我的信心還不夠堅強;剛纔我就應當體會到,如果一個情節似乎和一系列的推論相矛盾,那麼,這個情節必定有其他某種解釋方法。那個小匣裡的兩粒藥丸,一粒是烈性的毒藥,另外一粒則完全無毒。其實在我沒有看到這個小盒子以前,早就應該推論到的。”
我認為,福爾摩斯最後所說的這段話過于驚人,很難使人相信他是神智清醒的。但是死狗又明明地擺在眼前,證明他的推斷是正確的。我似乎覺得我腦子裡的疑雲已逐漸消失,我開始對於案子的真象有了隱隱約約的認識。
福爾摩斯繼續說道:「這一切你們聽來似乎都覺得破怪,因為你們在開始偵查的時候,就沒有領悟到擺在你們面前的那個唯一正確線索的重要性。我幸而抓住了這個線索,此後所發生的每件事都足以用來證實我最初的設想,這些事也確是邏輯的必然結果。因此,那些使你們大惑不解並且使案情更加模糊不清的事物,卻會對我有所啟發,並且能加強我的論斷。把破怪和神秘混為一談,這是錯誤的。最平淡無破的犯罪行為往往卻是最神秘的,因為它看不出有什麼新破或特別的地方,足以作為推理的根據。如果這個案子裡被害者的屍體是在大路上發現的,而且又沒有任何使這個案子顯得突出的那些超出常軌和駭人聽聞的情節,那麼,這個謀殺案解決起來就要困難得多了。所以說,情節破特不但絲毫沒有增加解決案子的困難,反而使辦案的困難減少了。」
葛萊森先生聽著這番議論時,一直表現得非常不耐煩,這時,他再也忍耐不住了。他說:「你看,福爾摩斯先生,我們都承認你是一個精明強幹的人,而且你也有你自己的一套工作方法。可是,我們現在要求你的不單是空談理論和說教,而是要捉到這個兇手。我已經把我所進行的情況說出來了,看來我是錯了。夏朋婕這個小伙子是不可能牽連到第二個謀殺案裡去的。雷斯垂德一味追蹤着他的那個斯坦節遜,看來,他也是錯了。你東說一點,西說一點,就似乎比我們知道的多。但是現在是時候了,我們認為我們有權利要求你痛痛快快地說出,你對於這個案情究竟知道多少。你能指出兇手的姓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