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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 99 / 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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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鑑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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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

舊時俗話說:「見多情易厭,見少情易變。」這首詩中的女主人公的可貴之處在於闊別而情愈深,跡疏而心不移。詩的最後兩句是:「春風不相識,何事入羅幃?」詩人捕捉了思婦在春風吹入閨房,掀動羅帳的一霎那的心理活動,表現了她忠於所愛、堅貞不二的高尚情操。蕭士贇說:「末句比喻此心貞潔,非外物所能動」,正好被他一語道着。從藝術上說,這兩句讓多情的思婦對著無情的春風發話,又彷彿是無理的,但用來表現獨守春閨的特定環境中的思婦的情態,又令人感到真實可信。春風撩人,春思纏綿,申斥春風,正所以明志自警。以此作結,恰到好處。

無理而妙是古典詩歌中一個常見的藝術特徵。從李白的這首詩中不難看出,所謂無理而妙,就是指在看似違背常理、常情的描寫中,反而更深刻地表現了各種複雜的感情。


  

(吳汝煜)

子夜吳歌

子夜吳歌

李白

秋歌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

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

冬歌

明朝驛使發,一夜絮征袍。

素手抽針冷,那堪把剪刀。

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

題一作《子夜四時歌》,共四首,寫春夏秋冬四時。這裡所選是第三、四首。六朝樂府《清商曲。吳聲歌曲》即有《子夜四時歌》,為作者所承,因屬吳聲曲,故又稱《子夜吳歌》。此體向作四句,內容多寫女子思念情人的哀怨,作六句是詩人的創造,而用以寫思念征夫的情緒更具有時代之新意。

先說《秋歌》。籠統而言,它的手法是先景語後情語,而情景始終交融。「長安一片月」,是寫景同時又是緊扣題面寫出「秋月揚明輝」的季節特點。而見月懷人乃古典詩歌傳統的表現方法,加之秋來是趕製征衣的季節,故寫月亦有興義。此外,月明如晝,正好搗衣,而那「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的月光,對思婦是何等一種挑撥呵!製衣的布帛須先置砧上,用杵搗平搗軟,是謂「搗衣」。這明朗的月夜,長安城就沉浸在一片此起彼落的砧杵聲中,而這種特殊的「秋聲」對於思婦又是何等一種挑撥呵!「一片」、「萬戶」,寫光寫聲,似對非對,措語天然而得詠歎味。秋風,也是撩人愁緒的,「秋風入窗裡,羅帳起飄揚」,便是對思婦第三重挑撥。月朗風清,風送砧聲,聲聲都是懷念玉關徵人的深情。著「總是」二字,情思益見深長。這裡,秋月秋聲與秋風織成渾成的境界,見境不見人,而人物儼在,「玉關情」自濃。無怪王夫之說:「前四句是天壤間生成好句,被太白拾得。」(《唐詩評選》)此情之濃,不可遏止,遂有末二句直表思婦心聲:「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過分偏愛「含蓄」的讀者責難道:「余竊謂刪去末二句作絶句,更覺渾含無盡。」(田同之《西圃詩說》)其實未必然。「不知歌謡妙,聲勢出口心」(《大子夜歌》),慷慨天然,是民歌本色,原不必故作吞吐語。而從內容上看,正如沈德潛指出:「本閨情語而忽冀罷征」(《說詩晬語》),使詩歌思想內容大大深化,更具社會意義,表現出古代勞動人民冀求過和平生活的善良願望。全詩手法如同電影,有畫面,有「畫外音」。月照長安萬戶。風送砧聲。化入玉門關外荒寒的月景。插曲:「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這是多麼有意味的詩境呵!須知這儼然女聲合唱的「插曲」決不多餘,它是畫面的有機組成部分,在畫外亦在畫中,它迴腸蕩氣,激動人心。因此可以說,《秋歌》正面寫到思情,而有不盡之情。

《冬歌》則全是另一種寫法。不寫景而寫人敘事,通過一位女子「一夜絮征袍」的情事以表現思念征夫的感情。事件被安排在一個有意味的時刻──傳送征衣的驛使即將出發的前夜,大大增強了此詩的情節性和戲劇味。一個「趕」字,不曾明寫,但從「明朝驛使發」的消息,讀者從詩中處處看到這個字,如睹那女子急切、緊張勞作的情景。關於如何「絮」、如何「裁」、如何「縫」等等具體過程,作者有所取捨,只寫拈針把剪的感覺,突出一個「冷」字。素手抽針已覺很冷,還要握那冰冷的剪刀。「冷」便切合「冬歌」,更重要的是有助於情節的生動性。天氣的嚴寒,使「敢將十指誇針巧」的女子不那麼得心應手了,而時不我待,偏偏驛使就要出發,人物焦急情態宛如畫出。「明朝驛使發」,分明有些埋怨的意思了。然而,「夫戍邊關妾在吳,西風吹妾妾憂夫」(陳玉蘭《寄夫》),她從自己的冷必然會想到「臨洮」(在今甘肅臨潭縣西南,此泛指邊地)那邊的更冷。所以又巴不得驛使早發、快發。這種矛盾心理亦從無字處表出。讀者似乎又看見她一邊呵着手一邊趕裁、趕絮、趕縫。「一夜絮征袍」,言簡而意足,看來大功告成,她應該大大鬆口氣了。可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又情急起來,路是這樣遠,「寒到身邊衣到無」呢?這回卻是恐怕驛使行遲,盼望驛車加緊了。「裁縫寄遠道,幾日到臨洮?」這迫不及待的一問,含多少深情呵。《秋歌》正面歸結到懷思良人之意,而《冬歌》卻純從側面落筆,通過形象刻畫與心理描寫結合,塑造出一個活生生的思婦形象,成功表達了詩歌主題。結構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起得突兀,結得意遠,情節生動感人。

如果說《秋歌》是以間接方式塑造了長安女子的群像,《冬歌》則通過個體形象以表現出社會一般,二歌典型性均強。其語言的明轉天然,形象的鮮明集中,音調的清越明亮,情感的委婉深厚,得力於民歌,彼此並無二致,真是「意愈淺愈深,詞愈近愈遠,篇不可以句摘,句不可以字求」(《詩藪。內編》卷二)的佳作。

(周嘯天)

長相思

長相思

李白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絶,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雲端。

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李白七言歌行往往逞足筆力,寫得豪邁奔放,但他也有一些詩篇能在豪放飄逸的同時兼有含蓄的思致。象這首《長相思》,大約是他離開長安後於沉思中回憶過往情緒之作,就顯然屬於這樣的作品。

「長相思」本漢代詩中語(如《古詩》:「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書札。上言長相思,下言久離別」),六朝詩人多以名篇(如陳後主、徐陵、江總等均有作),並以「長相思」發端,屬樂府《雜曲歌辭》。現存歌辭多寫思婦之怨。李白此詩即擬其格而別有寄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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