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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月,長樂宮成,諸侯群臣皆朝賀。先平明,謁者治禮,以次引入殿門,陳東、西鄉。衛官俠陛及羅立廷中,皆執兵,張旗幟。於是皇帝傳警,輦出房;引諸侯王以下至吏六百石以次奉賀,莫不振恐肅敬。至禮畢,復置法酒。諸侍坐殿上,皆伏,抑首;以尊卑次起上壽。觴九行,謁者言「置酒」,御史執法舉不如儀者,輒引去。竟朝置酒,無敢讙嘩失禮者。於是帝曰:「吾乃今日知為皇帝之貴也!」乃拜叔孫通為太常,賜金五百斤。初,秦有天下,悉內六國禮儀,採擇其尊君、抑臣者存之。及通制禮,頗有所增損,大抵皆襲秦故,自天子稱號下至佐僚及宮室、官名,少所變改。其書,後與律、令同錄,藏於理官。法家又復不傳,民臣莫有言者焉。
臣光曰:禮之為物大矣!用之於身,則動靜有法而百行備焉;用之於家,則內外有別而九族睦焉;用之於鄉,則長幼有倫而俗化美焉;用之於國,則君臣有敘而政治成焉;用之於天下,則諸侯順服而紀綱正焉;豈直幾席之上、戶庭之間得之而不亂哉!夫以高祖之明達,聞陸賈之言而稱善,睹叔孫通之儀而嘆息;然所以不能比肩于三代之王者,病于不學而已。當是之時,得大儒而佐之,與之以禮為天下,其功烈豈若是而止哉!惜夫,叔孫生之為器小也!徒竊禮之糠粃,以依世、諧俗、取寵而已,遂使先王之禮淪沒而不振,以迄于今,豈不痛甚矣哉!是以揚子譏之曰:「昔者魯有大臣,史失其名,曰:『何如其大也!』曰:『叔孫通欲制君臣之儀,召先生於魯,所不能致者二人。』曰:『若是,則仲尼之開跡諸侯也非邪?」曰:‘仲尼開跡,將以自用也。如委己而從人,雖有規矩、準繩,焉得而用之!』”善乎揚子之言也!夫大儒者,惡肯毀其規矩、準繩以趨一時之功哉!
上自將擊韓王信,破其軍于銅鞮,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白土人曼丘臣、王黃等立趙苗裔趙利為王,復收信敗散兵,與信及匈奴謀攻漢。匈奴使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黃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漢兵擊之,匈奴輒敗走,已復屯聚,漢兵乘勝追之。會天大寒,雨雪,士卒墮指者什二三。
上居晉陽,聞冒頓居代谷,欲擊之。使人覘匈奴,冒頓匿其壯士、肥牛馬,但見老弱及羸畜。使者十輩來,皆言匈奴可擊。上復使劉敬往使匈奴,未還;漢悉兵三十二萬北逐之,逾句注。劉敬還,報曰:「兩國相擊,此宜誇矜,見所長。今臣往,徒見羸瘠、老弱,此必欲見短,伏奇兵以爭利。愚以為匈奴不可擊也。」是時,漢兵已業行,上怒,罵劉敬曰:「齊虜以口舌得官,今乃妄言沮吾軍!」械繫敬廣武。帝先至平城,兵未盡到;冒頓縱精兵四十萬騎,圍帝于白登七日,漢兵中外不得相救餉。帝用陳平秘計,使使間厚遺閼氏。閼氏謂冒頓曰:「兩主不相困。今得漢地,而單于終非能居之也。且漢主亦有神靈,單于察之!」冒頓與王黃、趙利期,而黃、利兵不來,疑其與漢有謀,乃解圍之一角。會天大霧,漢使人往來,匈奴不覺。陳平請令強弩傅兩矢,外鄉,從解角直出。帝出圍,欲驅;太仆滕公固徐行。至平城,漢大軍亦到,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令樊噲止定代地。上至廣武,赦劉敬,曰:「吾不用公言,以困平城;吾皆已斬前使十輩矣。」乃封敬二千戶為關內侯,號為建信侯。帝南過曲逆,曰:「壯哉縣!吾行天下,獨見洛陽與是耳。」乃更封陳平為曲逆侯,盡食之。平從帝征伐,凡六出奇計,輒益封邑焉。
十二月,上還,過趙。趙王敖執子婿禮甚卑,上箕倨慢罵之。趙相貫高、趙午等皆怒,曰:「吾王,孱王也!」乃說王曰:「天下豪桀並起,能者先立。今王事帝甚恭,而帝無禮;請為王殺之!」張敖嚙其指出血,曰:「君何言之誤!先人亡國,賴帝得復,德流子孫;秋豪皆帝力也。願君無復出口!」貫高、趙午等皆相謂曰:「乃吾等非也。吾王長者,不倍德;且吾等義不辱。今帝辱我王,故欲殺之,何洿王為!事成歸王,事敗獨身坐耳!」
匈奴攻代。代王喜棄國自歸,赦為郃陽侯。辛卯,立皇子如意為代王。
春,二月,上至長安。蕭何治未央宮,上見其壯麗,甚怒,謂何曰:「天下匈匈,苦戰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也!」何曰:「天下方未定,故可因以就宮室。且夫天子以四海為家,非壯麗無以重威,且無令後世有以加也。」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