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名思義,返璞歸真,淡泊平民意識,坦蕩大眾襟懷。重續古代布衣菽粟之交,願與現實普通百姓共嘗酸甜苦辣也。
耐人尋味,誘人問津:牧童遙指何處?詩人夜泊誰家?幾位狂客長安醉臥?哪路遊俠易水悲歌?才女當壚,櫃檯坐落是南是北?文豪掌灶,東坡菜譜或假或真?問西山遺蹟,雪芹賒酒于何處村肆?詢浦江閙市,達夫賞飯于哪座餐廳?風雨飄搖日,咸亨店把盞論當世。草莽呼嘯時,潯陽樓醉筆題反詩!豈不聞官逼民反,奔上樑山,必經之路亦是蓼兒窪外水亭酒家。再回想潤之先生尚是布衣之時,酹酒黃鶴,潦倒野店,手中無權只有杯,杯中物可是四川燒酒?下酒菜可是湖南辣椒?三里桃花店,五里杏花村,清真太牢館,素食菩提居……皆彈丸之地,而容量似海,豈僅是充饑解饞饕餮場所。多少憂國憂民之心,至善至美之情,大徹大悟之思,往往流露于觥籌交錯,酒酣耳熱之間。
堪稱志士仁人凝聚處,傳世文章催生床!今夕何夕?共覽輝煌。盛世無饑饉,舉杯慶太平。民間謔語筆談:革命就是請客吃飯,飯店與革命休戚相關。處世如同釀酒,靈活才好勾兌;開店經營烹飪,死板怎進油鹽?巴國改革,布衣變通。
不拒大款光臨,更須公款吃喝。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各級公僕到此與民同樂。舊時茶坊休談國事,今宵飯店多說國情。維國情之特殊,國粹之寶貴,國學之深厚,國人之幸福,國菜之可口。
滿腹油水與滿嘴道德並不矛盾,物質文明與精神文明照此調和。祝酒唱讚歌,接二連三,勿忘十億老百姓;猜拳看主流,吆五喝六,突出「九個好指頭」!微微挑剔,限于指摘壺中日月;淡談詼諧,是非化入皮裡陽秋。酒醉心明白,大事不胡塗。登山詠山,下海吟海,入官場則打官腔,開飯店則編飯局。
三句話不離本行,四言詩盡說餚饌。乍聽非常無稽,細思可能有理。詩云——人類不滅,餐飯不休,川菜萬歲,飯店千秋!萬事皆目,吃飯是綱,酒醉飯飽,綱舉目張!一九九六年八月 豐子愷漫畫選繹香港作家散文選
明川翠拂行人首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當年,湖畔有香塵十里,春風把柳陌的碧綠都凝住,映得有半湖閒閒的春色。
那時,我還年輕,總愛過着雕鞍顧盼、有酒盈樽的疏狂日子,等閒了春的慇勤,柳的依依。
有一天,我向江南告別,只為自信抵得住漠北的蒼茫。我對拂首的柳說:「你別輓留,我有出鞘寶劍,自可不與人群。」
驀地,我從夢中醒來,發現了雨雪霏霏,發現了滿頭華髮,發現了四壁空虛。
我已經很累了,什麼都不願想,只想念曾拂我首的柳絲。
櫻桃豌豆分兒女,草草春風又一年真難忘記小時候,渴望新年來臨的情懷。雖然,怕隔壁小牛哥拿了爆竹到處唬人,怕跟媽在年初一擠進香煙迷了眼的觀音廟上香。但還未到十二月,早已數遍指頭,好容易才等到大除夕,開油鑊,年宵市場架起竹攤子,那就是新年真的來了。
孩子氣溜得快,覺得過年這回事真羅嗦,不過,有點利是錢進帳,也不算太討厭的時候,毫無疑問,就是長大了。再過些日子,過年變成一種無可奈何的麻煩,最好負個背囊,到深山去走一遭,免卻許多俗人俗事。又過些日子,向兒子分妥壓歲銀,然後,淡淡嘆息:「又一年了!」
年年春風,最看得透人的草草一生!
幸有我來山未孤山是一個靈,是一個未鑿!鎖住無盡的俊秀,只許清風白雲知道。
一百萬年也只不過是個數目,蒼松鬱鬱淡看風月,與山對飲煢獨。偶爾,林蔭深處的漁樵閒話,透露大千世界的訊息,使山十分懼畏,怕俗人的步履會踏碎斑斑的苔痕。
一天,「我」策杖披蓑來了,驚訝于那叫人屏息的氣質,貪婪地擁有一襟山嵐。誰在這時刻說出任何一句話,都屬多餘,只為心的流認同了山的存在。
深山窮谷,上天下地,只有一個「我」!尚幸有山,「我」才不致孤單!「幸有我來山未孤」,是詩人的胡謅,你們該明白了!
大樹被斬伐這棵樹,立在天地之間,已經有數不盡的年代,熬過狂暴風雨的摧損,耐過徹骨的寒冬。烈日拚命想榨乾他的水分,樵夫運斧要砍他做薪做柴。有人對我說:「這是株淒涼的樹,他老他大,總護不了自己的枝。夜裡,會聽見他痛苦的哭泣。
這是株可憐的老病的樹!」
一天又一天,樹用殘損的身軀支撐着,沒有人知道他在等待什麼?只有樹自己知道!
當第一片明朗溫和的春落在樹梢時,樹就霹靂的爆出生命的新枝。嫩綠的年輕的微笑,是花果成長的序曲。
誠心默禱:盤根大樹,生機不息,抗風欺雪,花果無極。
煨芋如拳勸客嘗也許,如拳大的煨芋並不好吃,但主人的一番情意卻值得珍重。
記得那年,從阿里山跑下來,還未趕到山下,已經日落,只好到山村人家投宿一宵。對於老主人夫婦居然肯讓一群陌生人住進屋裡,身為香港人的我們,感激的成分很少,卻有更多的恐懼,就怕人家立下什麼歪心。剛睡下來,突然有人叩門,嚇得我全身是汗,難道謀財害命的黑店主人要操刀啦?還是跟他們拼了!可是,門開處,只見老人家提了一籃山桃,又慇勤又歉意地說:「夜也深了,山野荒村,沒有好東西款待你們,就摘桃子,你們潤潤喉吧!」
到如今,桃子味道如何,總都忘了,但主人的情意,卻盈盈于杯。
垂髫村女依依說據說,燕子是多情的。每年,春風還薄薄的時候,它們就從老遠的地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