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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轉身才走,忽見那一首廠內一道白光衝出,呼呼一聲風響,跳出一隻白虎,走來望着柳金花小姐面門撲來。田氏大娘嚇得魂飛魄散,拖了姑娘望牆門前首一跑。回頭一看,卻不見什麼白虎,原來好端端在此。田氏大娘心中希罕,叫聲:「姑娘啊,這也奇了,方纔明明見一隻白虎撲在姑娘面前,如何就不見了?」小姐嚇得滿面通紅說:「嫂嫂!方纔明明是隻白虎,如何就不見了?如今想將起來,甚為怪異,不知是禍是福?」田氏大娘道:「姑娘,在廠內跳出來的,難道看木頭的薛禮不在裡面麼?我們再走去看看。」姑嫂二人輓手來到廠內一看,只見薛禮睡在裏邊,並無動靜。小姐心下暗想:「這個人雖然象叫花一般,卻面上官星顯現,後來決不落魄,不是公侯,定是王爵。可憐他衣服不周,凍得來在裏邊發抖。」小姐在這裡想,只聽田氏嫂嫂叫聲:「姑娘,進去罷!」小姐答應,相同嫂嫂各自歸房。
單講小姐,心裏邊倒疑惑:「我想這只白虎跳出來,若是真的,把我來抓去了。倒為什麼一霎時跳出,一霎時就不見了?諒來不象真的。況在廠內跳出,又見看木料的人面上白光顯現,莫非這個人有封相拜將之分?」倒覺心中悶悶不樂。不一日,風雪又大。
想起:「廠內之人難道不冷麼?今夜風又大,想他決凍不起。待我去看看,取得一件衣服,也是一點恩德。」等到三更時,丫環盡皆睡去,小姐把燈拿在手中,往外邊輕輕一步步捱去。開了大堂樓,走到書房閣;出小樓,跨到跨街樓,悠悠開出樓窗,望下一看。
原來這草廠連着樓,窗披在裡面的,所以見得。正好仁貴睡在下邊,若是丟衣服,正貼在他身上。小姐看罷,回身便走,要去拿衣服。剛走到中堂樓,忽一陣大風將燈吹滅,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慢慢的摸到自己房中,摸着一隻箱子,開了蓋,拿了一件衣服就走。原摸到此間樓上,望着窗下一丟,將窗關好了,摸進房徑是睡了一宵。晚話不表。
到了明日,薛仁貴走起來,只見地上一件大紅緊身,拾在手中說:「那裡來的?這又奇了,莫非皇天所賜?待我拜謝天地,穿了他罷。」這薛仁貴將大紅緊身穿在裡面,羊皮襖子穿在外面,連柳金花小姐也不知道,竟過了日子。誰想這一夜天公降雪來,到明日足有三尺厚。有柳剛員外要出去拜年,騎了騾子出來,見場上雪堆滿在此,開言叫聲:「薛禮,你把這雪拿來掃除了。」仁貴應道:「是!」那番提了掃帚在此掃雪。員外徑過護莊橋去了。
這薛禮團團掃轉,一場的雪卻掃除了一半。身上熱得緊,脫去了羊皮襖子,露出了半邊的大紅緊身在這裡掃。那曉得員外拜年回來,忽見了薛禮這件紅衣,不覺暴跳如雷,怒氣直衝。口雖不言,心內想一想:「阿呀!那年我在遼東販貨為商,見有二匹大紅綾子,乃是魚游外國來的寶物,穿在身上不用棉絮,暖熱不過的。
所以,我出脫三百兩銀子買來,做兩件緊身。我媳婦一件,我女兒一件,除了這兩件再也沒有的了。這薛禮如此貧窮,從來沒有大紅衣服,今日這一件分明是我家之物。若是偷的,決不如此大膽穿在身上,見我也不迴避。
難道家中不正,敗壞門坊?倒底未知是媳婦不正呢?女兒不正?待我回到家中查取紅衣,就知明白了。」這柳剛大怒,進入中堂坐下,喚過十數名家人,說:「與我端正繩索一條,鋼刀一把,毒藥一服,立刻拿來!」嚇得眾家人心中膽脫,說:「員外,要來何用?」員外大喝道:「唗!我有用!要你們備,誰敢多說?快些去取來!」眾家人應道:「是!」大家心中不明白,不知員外為什麼事情,一面端正,一面報知院君。那院君一聞此言,心內大驚,同了孩兒柳大洪走出廳堂。只見員外大怒,院君連忙問道:「員外,今日為何發怒?」員外道:「噯!你不要問我,少停就知明白了。
丫環們,你往大娘、小姐房內取大紅緊身出來我看!」四名丫環一齊答應一聲,進房去說。大娘取了紅衣,走出廳堂,叫聲:「公公、婆婆!媳婦紅衣在此,未知公公要來何用?故此媳婦拿在此,請公公收下。」員外說:「既然如此,你拿了進去,不必出來出醜!」大娘奉命回進房中,不表。
再講小姐正坐高樓,只見丫環上樓叫聲:「小姐,員外不知為什麼要討兩件紅衣。大娘的拿出去與員外看過了,如今要小姐這件紅衣,叫丫環來取。小姐快些拿出來,員外在廳上立等。」金花小姐聽見此言,不覺心中一跳。
連忙翻開板箱一看,不見了紅衣,說:「不好了!禍降臨身!那一夜吹滅了燈火,不知那一隻箱子,隨手取了一件撂下去,想來一定是這件大紅緊身。必然薛禮穿在身上,被我爹爹看見,所以查取紅衣。為今之計,活不成了!」
箱子內盡翻倒了,並沒有紅衣。只見樓梯又有兩名丫環來催取,說:「員外大怒,在廳上說,若再遲延,要處死小姐!」那位姑娘嚇得魂不附體,不敢走下樓去,只得把箱子又翻,那裡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