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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已經是午夜過後,快一點鐘的光景。這是一個起風苦雨的深夜。風颳得很厲害,大雨傾盆而下。外面雖然是一慘淡的景象,可是我的心裡卻是樂不可言,我高興得几乎要大聲歡叫起來。諸位先生,如果你們之中哪一位曾經為著一件事朝思暮想,一直盼望了二十多年,一旦伸手可得,那麼,你們就會理解到我當時的心情了。我點燃了一支雪茄,噴着煙霧,藉此安定我的緊張情緒。可是由於過分激動,我的手不住地在戰抖,太陽穴也突突地亂跳。當我趕着馬車前進時,我看見老約翰·費瑞厄和可愛的露茜在黑暗中瞧著我微笑。我看得清清楚楚,就象我現在在這間屋子裡看見你們諸位一樣。一路之上,他們總是在我的前面,一邊一個地走在馬的兩旁,一直跟我來到布瑞克斯頓路的那所空宅。
「到處看不見一個人影,除了淅瀝的雨聲之外聽不到一點聲音。我從車窗向車裡一瞧,只見錐伯蜷縮成一團,因酒醉而沉入夢鄉。我搖撼着他的臂膀說:‘該下車了。」
「他說:‘好的,車伕。」
“我想,他以為已經到了他剛纔提到的那個旅館,因為他別的什麼話也沒有說,就走下車來,跟着我走進了空屋前的花園。這時,他還有點頭重腳輕,站立不穩。我不得不扶着他走,以免跌倒。我們走到門口時,我開了門,引着他走進了前屋。我敢向你們保證說,一路上,費瑞厄父女一直是在我們前面走着的。
“黑得要命。'他一面說,一面亂跺着腳。
「咱們馬上就有亮了,'我說著便擦燃了一根火柴,把我帶來的一支蠟燭點亮。我一面把臉轉向他,一面把蠟燭舉近了我的臉。我繼續說:‘好啦,伊瑙克·錐伯,你現在看看我是誰!」
“他醉眼惺忪地盯着我瞧了半天。然後,我看見他的臉上突然出現了恐怖的神色,整個臉都痙攣起來,這說明他已認出我來了。他登時嚇得面如土色,晃晃蕩蕩地後退着。我還看見大顆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滾落到眉毛之上,他的牙齒也在上下相擊,格格作響。我看見了這副模樣,不禁靠在門上大笑不止。我早就知道,報仇是一件最痛快的事,可是,我從來沒有想到竟會有這樣的滋味。
“我說:‘你這個狗東西!我把你一直從鹽湖城追到聖彼得堡,可是總是讓你逃脫了。現在你遊蕩的日子終於到頭了。因為,不是你就是我,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我說話的時候,他又向後退了幾步。我從他的臉上可以看出,他以為我是發狂了。那時,我確是和瘋子一樣,太陽穴上的血管象鐵匠揮舞着鐵鎚似地跳動不止。我深信,當時若不是血從我的鼻孔中湧了出來,使我輕鬆一下的話,我的病也許就會發作品來了。
“你說露茜·費瑞厄現在怎麼樣了?‘我一面叫着,一面鎖上門,並且把鑰匙舉在他的眼前晃上幾晃,‘懲罰確實是來得太慢了,可是現在總算是讓你落網了。’我看到在我說話的時候,他那兩起怯懦的嘴唇戰抖着,他還想要求饒命。但是,他看得很清楚,這是毫無用處的了。
「他結結巴巴地說:‘你要謀殺我嗎?」
「我回答說:‘談不上什麼謀殺不謀殺。殺死一隻瘋狗,能說是謀殺嗎?當你把我那可憐的愛人從她那被殘殺的父親身旁拖走的時候,當你把她搶到你的那個該死的、無恥的新房中去的時候,你可曾對她有過絲毫的憐憫?」
「他叫道:‘殺死她父親的並不是我。」
「但是,是你粉碎了她那顆純潔的心!'我厲聲喝道,一面把毒藥盒子送到他的面前,‘讓上帝給咱們裁決吧。揀一粒吃下去。一粒可以致死,一粒可以獲生。你揀剩下的一粒我吃。讓咱們瞧瞧,世界上到底還有沒有公道,或者咱們都是在碰運起。」
“他嚇得躲到一邊,大喊大叫起來,哀求饒命。但是,我拔出刀來,直其他的咽喉,一直到地乖乖地吞下了一粒,我也吞下了剩下的一粒。我們面對面,一聲不響地站在那裡有一兩分鐘之久,等着瞧究竟誰死誰活。當他的臉上顯出痛苦表情的時候,他就知道了他已吞下了毒藥。他當時的那副嘴臉我怎麼能夠忘記呢?我看見他那副形狀,不覺大笑起來,並且把露茜的結婚指環舉到他的眼前。可是這一切只是一會兒功夫,因為那種生物礆的作用發揮得很快。一陣痛苦的痙攣使他的面目都扭曲變形了,他兩手向前伸着,搖晃着;接着就慘叫一聲,一頭倒在地板上了。我用腳把他翻轉過來,用手摸摸他的心口,心不跳了,他死了!
“這時,血一直從我的鼻孔中往外流個不停,但是我並沒有在意。不知怎的,我靈機一動,便用血在牆上寫下了一個字。這也許是由於一種惡作劇的想法,打算把警察引入起途;因為當時我的心情確實是非常輕鬆愉快。我想起了,紐約曾發現過一個德國人被人謀殺的事件,在死者的身上寫着拉契這個字。當時報紙上曾經爭論過,認為這是秘密黨干的。我當時想,這個使紐約人感到起朔迷離的字,可能也會使倫敦人困惑不解。於是,我就用手指蘸着我自己的血,在牆上找個合適地方寫下了這個字。後來,我就回到我的馬車那裡去了。我發覺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夜依然是風狂雨驟。我趕着馬車走了一段路以後,把手伸進經常放著露茜指環的衣袋裏一摸,忽然發覺指環不見了。我大吃一驚,因為這個東西是她留下的唯一的紀念物了。我想,可能是在我彎身察看錐伯屍體時,把它掉下去的。於是,我又趕着馬車往回走。我把馬車停在附近的一條橫街上,大着膽子向那間屋子走去;因為我寧可冒着任何危險,也不願失去這只指環。我一走到那所房子,就和一個剛從那座房子裡出來的警察撞了個滿懷。我只好裝着酪酊大醉的樣子,以免引其他的疑心。